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溯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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溯禾

李碧雲渾身上下找了一通確實沒有發現錢袋,阿竹這才反應過來,剛才和李碧雲撞個滿懷的乞丐行為非常可疑。阿竹讓李碧雲去子無書院找孟良,之後在小仙客棧等她回來,交代完後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追去。阿竹不是在人海中漫無目的地尋找,離水境的巫族天生感官超群,雖然阿竹修為尚淺,但那乞丐撞到李碧雲時身上濃烈的七葉蓮味道特別引人註意,阿竹心內懷疑,循著這辛而苦的味道沿街找去。

轉過幾條街,遇上了正在巡邏的孟京騎和葉靈,他們帶著洛川府的衙役正站在店鋪外跟店老板說些什麽,阿竹經過,匆匆向他們打了個招呼就跑開了,孟京騎從沒見過身著洛川女服的阿竹,驚艷之餘誇張的揮手動作僵在半空中,周圍的衙役偷偷捂嘴笑了起來。跑到東齋時,阿竹側過頭來看向這幢氣勢恢宏的建築物,日頭正盛,琉璃瓦在日光下熠熠生輝,轉角處卻迎面撞上了淩澈,兩人摔了個大跟頭,淩澈起身欲罵,卻發現來人是阿竹,阿竹簡單說明緣由,讓淩澈沒事的時候來小仙客棧一聚,隨後又循著七葉蓮的味道跑開了。

阿竹氣喘籲籲,滿頭大汗,來到一處船碼頭,味道在這裏便消失了。阿竹四下望去,船碼頭此時處於一天之中最寂靜的時刻,幾個大漢正忙著從貨船上卸貨。碼頭每天只有在黎明、傍晚時刻最是熱鬧喧嘩,那個時候漁船和貨船忙著出航和進港。陽光灑在運河上,金子般的光芒十分耀眼,這運河十分寬闊,運河兩岸是一排排高大的榕樹。阿竹沿著運河搜索,心想這七葉蓮味道在這裏憑空消失,莫非這小偷跳進運河裏游走了?

正自困惑著,頭頂上方傳來一聲俏皮的口哨,運河邊巷子裏拐出一匹棕紅色、脖間有白色花斑的馬駒,馬兒朝著阿竹跑來,馬蹄在青石板路面上踢踏踢踏有節奏地敲擊著。阿竹松了一口氣,對著頭頂上捏了一個火花的法術,然後得意地朝著馬兒走去。只聽得頭頂上傳來水澆滅火的聲音,隨後是輕輕跳落在地上的聲響。

“壞丫頭,越發地缺少管教了,知道用火花來燒我?若是點著了這一片榕樹我看你怎麽交代。”一個相貌俊俏、乞丐打扮的男子拍了拍身上的塵土,慵懶地說著話朝阿竹走來。

“小花!小花你想我嗎?你最近胖了,二哥給你吃什麽好東西了,養得這麽胖!你還是離水境最英俊的馬駒嗎?”阿竹開心地抱著那匹棕紅色有白色花斑的馬兒,馬兒親熱地蹭著阿竹,發出歡快的嘶鳴聲。

“沒良心的家夥,等等,你今天又是哪根筋搭錯了,竟然穿上洛川城女子的服飾,不過……倒還有個女子模樣,連二哥都覺得好看。丫頭,聽到你親愛的二哥誇你,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,倒是看到這死命吃東西的小畜生卻那麽開心!”阿竹的二哥溯禾緩緩走向她,上下打量起來,慢悠悠地說道。

“二哥,謝謝你的誇獎,說得好像我以前不是個女子一樣!還有啊,你使用的可是水系法術,你會怕我那點小火花!”阿竹轉過頭來鄙夷地看著溯禾,“再說了,你可是上天入地、無所不能的離水境溯禾長老呀!我在九黎城的時候就聽百姓們提到你的豐功偉績了,他們說你祈風又祈雨的,還讓我給你帶敬奉的物品呢!話說喊你‘長老’真別扭。”

“東西呢?”

“什麽東西?”

“當然是百姓們要拿給我的東西呀!二哥以為,你在宗室學堂學到的充符術應該足夠裝下那麽點東西的,拿出來吧。”

“這……”阿竹心虛地笑起來,隨後一本正經地說道,“二哥你少得意了,本來是要拿的,可後來我想起你在家中的一貫懶散做派,生生覺得你不應該仗著自己的美貌來自戀,還應該多做些好事才是,於是我就感恩戴德地替你謝過他們了!”

“然後呢?”

“然後就沒有了!”

“你是不是應該告訴他們你二哥是個樂善好施、英俊不凡、神通廣大的美男子,於是他們感動地流下熱淚,雙手獻上敬奉的物品,然後你心安理得地收下了他們的東西,他們還眼淚汪汪地讓你轉達他們對我的尊敬和愛戴。”溯禾開始陶醉於自己的想象中。

“小花,你看他真惡心。”阿竹故作要嘔吐的樣子,偷偷笑了起來,小花也跟著甩了甩腦袋,用後蹄刨了刨青石板地面。

“小花,切莫跟著這丫頭學壞。”

小花鼓著雙眼盯著溯禾看,小花雖說是溯禾的坐騎,但平日裏溯禾最怕它了,因為它總是能想到欺負溯禾的辦法,不是把他摔下馬屁股,就是朝他噴去一臉的鼻涕口水。溯禾平日裏除了自戀,仗著自己英俊瀟灑來作威作福外,最是講究幹凈整潔,每每沐浴焚七葉蓮香,就連這一身乞丐服都是上好的材質做成。

“小花,你看著我幹嘛?”溯禾感覺到哪裏不對勁。

還沒等溯禾向後退去,小花就對著溯禾一陣嘶鳴,鼻涕口水一把噴在他的臉上,阿竹看著二哥可笑的模樣,忍不住捧腹哈哈大笑起來。溯禾氣急敗壞,卻又因為一臉的馬鼻涕口水而不敢張嘴,用手指著小花和阿竹,氣得牙癢癢。阿竹指了指運河,笑著道:“其實我告訴他們,你出遠門了,三年五載輕易不回來!”

溯禾三步並作兩步走下岸邊的石階,用河水來清洗臉部,隨後對著阿竹喊道:“笨丫頭!”

日頭漸漸下落,阿竹和溯禾坐在榕樹下說著話,小花則站在一旁低頭吃著榕樹下生長的野草。

“中秋節來九黎城尋你的巫祝們回去就拉著阿媽一頓好說歹說,你呀你,估計回去了有一頓好受的。”

“二哥,我這次出來的事,那幾個長老都知道了?”阿竹十分窘迫,苦著臉問道。

“這是自然,幾乎整個離水境都傳開了,說音璇家的小阿竹不僅學會了夜不歸宿,而且宗室學堂的成績終於順理成章滑到了最後一名,年關的考核怕是……”

“赤禾呢?赤禾不是穩穩占據最後一名嗎?”阿竹一把抓住二哥的袖子,氣呼呼地追問道,“還有,什麽叫做‘終於順理成章’!”

“你還好意思問!今年的盤庚節會,赤禾作為宗室學堂最優秀的巫祝,跟著耒俟和北堂風長老去面見神族的霽夜公子,乘黑船在棲寒江上祭祀祈福了。”溯禾敲了敲阿竹的額頭道。

“二哥,痛!好你個赤禾,平日裏看上去呆呆的,沒想到竟然隱藏實力!”

“怎麽?你別告訴我,你也隱藏了實力?拿出來讓二哥瞧瞧。”溯禾聞言笑了起來。

阿竹窘迫,忙解釋道:“我我我我……我可能也有潛力嘛!”

“說起這個,馬上就到年關試煉了,你準備得怎麽樣了?”溯禾正經八百地問起來。

“臭老頭沒告訴你?”阿竹立馬心虛地低下頭來,用手攪動著銀紅綢衣的邊角。

“我這次出來還沒去霍道長的山洞拜訪他,我看也只有霍道長能忍受你一直叫他臭老頭了!你可知……”以往說到霍道長如何如何,阿竹必定會接腔往下說霍道長曾經是四海八荒無人不知無人不曉、最令妖魔和惡人聞風喪膽的除魔道士了,不僅法術高強,劍術一流,還模樣俊俏,擁有名震四海的寶劍“恕”,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等等,可現在阿竹卻埋頭不語,溯禾知道肯定出了事,忙問道:“阿竹,這些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?”

阿竹深吸一口氣,一五一十把怎麽在九黎城丟了銀鈴,碰上了假的“三斤二兩”,碰上了霍隨,又是怎麽把霍隨帶到瘋老道那裏,盤庚節會上遇到虞淵海的鮫人魔族追殺,之後來到積雲山遇到真的“三斤二兩”,然後又來到洛川城的事告訴了溯禾。溯禾聽後面色凝重,一語不發,阿竹緊張極了,支支吾吾問道:“二哥,是不是我找不到銀鈴,就會像大哥一樣失去巫族的身份,迷失在游離火中再也出不來了……”

許久以後,溯禾口中冒出簡短的幾個字“恐怕就是這樣”,阿竹的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。隨後阿竹和溯禾分開,溯禾回離水境和阿媽想辦法把離水境聖物“夢鈴鏡”拿出來,此聖物可以讓人入夢,感知到巫祝的銀鈴所在,可此聖物卻是由歷代逆命師掌管,如今也就是在北堂風的手中;而阿竹則想辦法繼續在洛川城打探假的“三斤二兩”的蹤跡,如果可以想辦法通過東齋三重試煉,得以此問題詢問東齋先生自然是最好。兩人約定年關之前在瘋老道的山洞匯合,不管成與不成,到時候一同面對。

阿竹把溯禾從李碧雲那裏偷來的錢袋裝進荷包裏,此時此刻自己的心情就像是這突然而來又突然而去的銀子一樣,感覺是那麽的不真實。

晚霞褪去,黑夜降臨,阿竹穿過鬧市擁擠的人群,阿竹心不在焉地朝小仙客棧走去,卻不知為何走到了福來客棧。阿竹心內悶悶的,有好多話想找人說出來,卻沒想到第一個想告訴的卻是霍隨。福來客棧門庭若市,車馬往來不絕,富商們挽著溫婉動人、體態婀娜、雲鬢鳳釵的女子往裏走去,她們顧盼之間搖曳生姿,風情萬種,阿竹不禁看呆,隨後再看向自己,撲哧一聲笑了出來。

阿竹站在門口左右觀望,不禁嘖嘖讚嘆,這福來客棧裏竟不像普通客棧的規模和裝飾,全然一派富貴之氣,小橋流水淙淙,大廳中央還有一個帷帳翩翩的舞臺,穿著華貴的女子在舞臺上長袖起舞,美不勝收,器樂之聲繞梁,推杯換盞之聲不絕。可就在這麽如夢似幻的地方,阿竹是如此的格格不入,不過,更令她覺得難以自持的,卻是廳堂中與美人對坐的霍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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